Ⅲ.
“肖恩。”银色长发的男人男人走进元老院，将一沓莎草纸放在短发的男人胳膊边。
“谢谢了，雷蒙。”银白色短发的男人忙的脚不沾地，一边计算数字一边核对账目，“今年恐怕又是个灾年啊。”
“是的。去年因为饥荒流入首都的流民又增加了，冬季阴雨也没有持续多久，虽然这样减少了人民受寒冻死的数目，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雷蒙站在短发男人桌子旁边，遥遥的看窗外的阴云，金色的眼睛印着了无生气的都市，“情况怎么样。”
“并不好。”肖恩摘下单边眼镜，用绸缎擦了擦，收进口袋里，叹了口气，“贵族们对首都越来越多的流民很不高兴，但是他们并不愿意为此降低税收，相反的还让雇佣军开始限制入城人数，甚至开始驱赶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他又叹了口气，“前年的海啸导致海岸边的村庄大幅损毁，这两年辗转到首都的沿海渔民并不少。但是没有办法啊，元老院的地位已经跟不存在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提出的意见都跟石沉大海没什么区别。反倒是教会来越嚣张了。这几年的灾年倒是给了他们不少宣传的余地。”
雷蒙默默听着肖恩倒苦水，他沉默了一会，问道：“派特那小子怎么样？”
“他啊，”肖恩一边收拾莎草纸，一边随口回答，“我让他跟着爱丽丝跑了一趟商，顺便收集一下东罗马那边的农作物种子回来看看，结果这小子有点水土不服，走了没两天就被爱丽丝紧急送回来了，现在在家躺着呢。不过按照他说的，东罗马的气候要更温暖舒适，他看到的人民也要比咱们这边健康不少。等他缓过来我再让他跟着跑两趟，你知道的，早点适应比较好。”
雷蒙点点头。他是年长的三个人里面话最少的：“新收的徒弟你感觉怎样？”
“苏克吗？”肖恩一下子来了兴趣，草纸都不收了，一把扔在了桌子上，“那小子很有前途！他把传统的水泵改进了几个关节，使水泵抽水的压力更大、喷射距离更远了，也许放在打水上优点不明显，但是假设在夏季起火的时候，我们就不用一桶一桶泼水，而可以用这种改进的水泵进行远程灭火了！”他兴奋地走了两圈，一拍桌子：“非常有天分！”
雷蒙毫不意外：“毕竟是个一见面就敢跟你提玻璃煅烧可能性的小鬼。”
“简直太聪明了啊！”肖恩一谈到科研方面就有些手舞足蹈，但是他又丧下气来，“可惜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民。如果他再早生个四百年，生在共和国时期，他一定能大展拳脚的。”
“也许再早生个四百年，他的观点过于前沿，会被当成怪物的吧。”雷蒙拍拍肖恩的肩膀，安慰道，“这样挺好的，至少他碰到了你。”
“也是。”肖恩转念一想，觉得蛮对的，“你送来的资料是？”
“我猜你还是要关注流民数量的，我给了雇佣兵一些钱，让他们放进来一些能干事情的青壮年——能活下去多少尽力吧，让他们大概算一下今年进城的流民有多少，这是具体的数字。”
“麻烦了。”肖恩点点头，又要叹气，“……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好准备的，”雷蒙摊摊手，“家族早就衰败了，我单身汉一条，到时候说走就走，没什么好留恋的，倒是你，放心不下这些人吧？”
“是啊。”肖恩将纸一张一张收起来，“没法不去担心啊。毕竟……还是自己的人民。不过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罗杰那边怎么样？”
“罗杰在东罗马托人秘密买了几个住宅，爱丽丝借着跑商偷偷运过去不少东西了。”雷蒙压低声音说，眼色沉沉，“西罗马已经衰败了。前国王在世的时候虽然容许了西罗马人南渡多瑙河躲避匈奴人的征战，但是本来说好的同盟最后发展成了奴役，甚至最后从坦丁堡发兵进攻过南渡多瑙河的西哥特人，但是那场战役失败了。之后我们所面临的就是定居在南多瑙河的西哥特人不断的骚扰和进攻。前任国王都没能打败的人，现在的小狄奥多西又能做些什么呢。”雷蒙的面上露出嘲讽，肖恩知道他在嘲讽什么，雷蒙的家族以常出骑士闻名，但是在上任皇帝的时期就已经衰败了，到他这一代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如今的西罗马，甚至连自我军队都没有，依靠的是雇佣军，“我收到的最新消息是，西哥特人的军队已经增长到了四万，其中大部分是奴隶。还有至少一万的罗马士兵加入他们的队伍。他们正在准备下一次进攻，我想应该不久了。”
肖恩沉吟了一下，回答道：“至少在今年，他们应该不会进攻。如果是我，我会等到这个灾年结束后，西罗马的力量再一次被削弱，民怨达到顶点的时候进攻。我们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
雷蒙点点头同意：“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犹豫了一下，问道：“罗杰家那个小子你怎么看？”
“谁？贾斯汀？”肖恩愣了一下。
雷蒙摇了摇头：“黑特·达克。”
“他挺好的啊，蛮照顾小辈的。”肖恩绞尽脑汁也没挑出这个人的什么缺点，“性格也好说话，比较照顾人，贾斯汀那小子前两天还跟我说达克为了照顾他正在长个子的年龄跟他换了夜班。”他又开始絮絮叨叨：“哎其实这孩子很不错的，脑子转的也快，性格也更沉稳，文武双全的，可惜就是个平民，被罗杰收养从小养大的。我觉得他继承黑特家蛮不错的，不过那些贵族肯定又要以‘平民就是平民’‘庶民怎么能成为贵族’这种理由来阻止的，唉，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哦。”雷蒙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怎么了？”肖恩看了他一眼，“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雷蒙摸摸下巴，犹豫了一下，对肖恩说，“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我注意到的那群身上有烙印的小伙子们吗？”肖恩点点头，雷蒙继续说道：“我前两天路过那里的时候，好像看到达克和他们在一起。”
春天的一声惊雷，终于落了下来。